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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1 / 2)





  一口带着时令花香的清甜奶味在唇齿间逸开,神情方好些。

  窃蓝心松一口气, 瞧着手边那本诗集,试探着问:“姑娘, 记得这本册子是蓉姑娘上回给您的, 里面的诗是张公子誊录, 可有什么不妥吗?”

  云裳下颔紧了紧。

  华蓉——她这妹妹的心机, 可真是太“妥当”了。

  “先不说这个。”此时她身在王府出不去, 不过那一位在华府里也跑不了, 账早晚要清算。云裳眼里闪过一道晦光, 为免窃蓝担心,岔开话题:“这小粥口味地道,王府中也有厨娘来自江南?”

  窃蓝顺着话道:“疑惑的就是这个呢, 点这道吃食原不过想碰碰运气,谁想厨房里真就做了出来。

  “我多嘴问了一句,那掌勺的大哥说王爷三四个月前特意吩咐调进了几名江南厨娘,所以做得。说王爷平时又不吃江南菜,这还是她们第一回 开火。”

  窃蓝一心想说些闲事分散分散姑娘心绪,唠唠叨叨一堆,见姑娘反而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慢慢用完了一碗粥。

  饭后云裳照例服药,心思浅显的韶白没看出姑娘心中藏事,说不如出门走一走,昨夜落了几点微雨空气正好。

  按安太医的意思,云裳伤口结痂后早可以见风了,饶是如此,云裳还是先换了厚重的纱布,又在鬓边斜簪流苏钿以作缀饰,再在外面戴一顶长纱及腰的帷笠,朝镜子照了又照,确定半点折损容颜的瑕疵都曾露,才肯出门。

  清翡阁里外伺候的,都知道这位姑娘在王爷那里堪当观音菩萨供着的,虽没见王爷过来留宿过,无一敢怠慢。

  云裳不欲多事,只道在近边走走,多日不见阳光的脸色雪白,挑开纱帷向东南方的天空望了望。

  “也不知爹爹这会儿早起用膳了没有……”

  阁楼左近有片不输西郊行宫的莲池,一大清早锹土声声。

  云裳经过时在池外围的幛子旁看见付六,身旁的韶白与他混的熟,脆声问道:“付六哥,这在做什么?”

  付六看见云裳忙见礼:“姑娘恕罪,是不是扰了姑娘的清净了?”

  云裳摇头,见那广池中红莲倚偎,胭脂湿衣,开得好生盛大,另半边却翠残红销泥土填池的,惜花心起,凝眉道:“好好的花折腾什么呢……”

  付六心累地想,这话您该问王爷,三个月前一动嘴皮说要建池,紧赶慢赶弄好才多久,昨儿三更天从外边回来又下令填池,这几十来号伙计从半夜吭哧吭哧干到现在,他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没等开口,一道声音忽然传来:“你喜欢这池塘?”

  容裔不知何时走近,身上穿着家常洒腿青衫子,墨发未冠披散在肩头,是难得一个休沐日。

  诸人赶忙见礼,只有云裳侧身避了避。容裔目不旁视走到她跟前,又将方才那话问了一遍。

  云裳心想你家的池子是挖是填,与我喜不喜欢何干?

  被那双侵透极强的眼睛盯得不自在,她揪着帷角随口道:“只觉有些可惜罢了……王爷自便。”

  容裔发现了,这樽小花瓶心里别扭时就叫他“王爷”,着恼时就说“你”,有主意得很,偏生他不能拿她怎么样。

  看着那不近人情飘来飘去的遮纱容裔心里头燥,转头看了眼红莲池,“那就别填了,留着吧。只是外围需建阑干,往后你万不可靠得太近。”

  最后一句话是对云裳说的,倒像女子不是在这里小住几日,还有天长地久好厮磨。

  云裳闭口不言,心说我明儿就家去,何来的往后。

  上头一支嘴,付六跑断腿,他顶着一脑门官司战战兢兢问:“爷,已经填了三成了……”怎么又不填了呢?

  “嗯,就如此吧,填上的地方建个水榭也一样。”容裔看向云裳,“后园有片花林,带你去瞧瞧。”

  云裳原想回去了,听见花林心念一动,想了一想,隔着纱帷小心按了按眉上的流珠钿,确定妥帖,才矜持地点点头:“客随主便。”

  容裔看见她的小动作觉得有趣,眼里溶进几缕柔晖,当先领了路,青丝长袖随风飘飏,端的翩翩徜徉,没一丝架子。

  付六瞧着二者金玉般配的背影感慨:原来王爷也有不阎王的一面哪,怕只有华姑娘这般风姿绝代的女子,才配令百炼钢的王爷化绕指柔吧——就是话说回来,王爷长手长脚的走那么快,也不知等等华姑娘,啧,多娇贵的姑娘能受得住这么不解风情的王爷?

  胡乱操了一闲心,埋头干自己的活去了。

  云裳亦步亦趋地追着容裔的步子走,纱帷与束绦盈盈后飘如仙袂,打远望去便是一幅吴带当风的芙蓉景。

  容裔却不回头只顾走,他摄政王做久了,从来是臣秩侍从跟在他身后,未觉什么不妥,云裳也不示软只顾走,独在心头嘀咕:这到底赏花还是赶集呢。

  忽而鼻端传来一阵清涤的花香,云裳眼睛明亮,抬目便见一望无际的娇黄间朱红,正是品种稀罕的黄鸢尾花,在中原十分鲜见。又有那石榴蜀葵点缀两旁,宛如红衣小婢为娇女打扇,心思极巧。

  云裳见花心喜,满满吸了一鼻子香,不得不由衷感叹,“王爷雅致。”

  容裔回过头,立身一片鸢海前,身后黄白游的颜色,衬着他宛如墨描的飞鬓长眉:“是为你准备的,喜欢就好。”

  他语气寻常,云裳却实实在在地怔住,随即想起早起那碗江南小吃,“为何……”

  她告诉自己不要顺着他的话去想,可那江南厨子是三个月前请来的,而这花林看花泥的翻新度,移栽来没有一季的时间作养护长不了这样好……

  三个月多前,正是她回京伊始,也是容裔调查过她之后。

  仿佛一切真如他所言,她不曾见过他,他却留意她许久。

  但这可能吗,云裳想来想去,不觉得如此相貌之人她当真见过的话会忘记。

  那他又是何时见过她的?

  “因为我……”

  “别!”云裳闻神忙道:“你别说,我不想听……”她当真怕了这人总自顾自说些让她措手不及的话。

  容裔依旧道:“我在林中植了四季之花,桃红宿雨,柳带春烟,秋日有菊寒冬赏梅,四季锦绣不败,你便不会伤花难过了。”

  云裳:他是怎么用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说出这番体贴周到的话的……

  不过说无动于衷是假的,云裳打小爱花如友,她幼时最大的愿望,即是有朝一日揽天下名花尽入后园,如此她每日可以与花为伴酌酒丹青,不理凡尘俗事,便是神仙来了也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