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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1 / 2)





  晏落簪心如明镜, 无声轻哂, 适时容天琪身边的长随来请, 众人才知摄政王在对面宴请临安王。

  澹台阁老平生不喜结交权贵, 以等候崔夫子的借口留下, 余者一行五六人下宝津楼过金池桥, 入夜的秋风吹来,晏落簪慢落一步,走在云裳身边。

  她目不旁侧地微笑:“不期与华姑娘再度相遇, 期待阁下在辩合会上的表现。”

  云裳微微点头,“郁陶君客气。”

  “不过,”晏落簪飞凤眼尾轻轻一挑,低低道:“有一言想提醒阁下,分庭辩礼乃学界大事,事关文统圣教之继承流传,是天下读书辈的冀望,却非随便什么人都可来渡层金、露个脸了事的地方。”

  云裳眉眼平静地转头看她,“郁陶君何意?”

  “没什么,只是稷中学宫为亚圣一手所建,在下一直心向往之,不愿其名声蒙尘。”

  她说话时嘴角始终噙笑,笃定了这华府的姑娘定是走了什么门路,才成为稷中的弟子,又不知怎么说动有琴掌院出战辩礼,根本没有视她为对手。

  下阶矶时,余光扫见有琴颜伸手扶住华云裳要她小心些,一副护花模样,晏落簪心中更为不屑,更多的是可惜与唏嘘。

  原来传言中稳重端雅的稷中掌院,竟也是个见色而迷的人。

  才想到这,恰逢有琴颜目光扫至,淡笑道:“郁陶君可是在质疑文林择人不淑吗?”

  云裳闻声低头掩住一抹笑,随即抿住上扬的嘴角,用指尖轻轻掐了掐大师兄。

  一点口角争锋罢了,还不至要他帮忙出头。

  云裳知道,晏落簪成名已久,又是北地唯一一位才名显赫的女祭酒,有那个傲视他人的资本。

  她同样知道自己在学宫这些年学了什么,对阵无惧,有底牌也不必在这种时候急吼吼地亮出来,毕竟使对手麻痹大意,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有琴颜一眼瞧出师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乐得配合,那手便未曾松开,落在晏落簪眼里愈发不堪。

  云裳浑不在意,看见谢璞回过头来,对他有礼地笑了笑。谢璞的目光落在那只碍事的手上,却不太笑得出来。

  有琴颜迎着洛北第一才子的目光,颇愉悦道:“看来姑苏的云片糕,是比京城的酥食可口些。”

  他说得没头没尾,走在前头的陶允知回头胡乱接口:“在下尚未尝过苏州小吃,只是京中甘露阁的酥密食颇为精致可口,有琴掌院不妨尝尝看。”

  还没说完“哎哟”一声,是谢师兄在他头上打了个榧子。陶允知委屈不解地揉揉头,觉得今天这个谢幼玉很不对劲。

  另一边有琴颜好脾气地回答:“领教。”

  晏落簪对男人间暗争飞醋的行径嗤之以鼻,由此更认定华云裳不过一个以皮相侍人的女子。

  呵,还是堂堂国公府的小姐,也不怕掉了身价。

  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云裳一概不理,到了琼林苑外微一驻足,两楹高悬的联三聚五水晶菡萏彩穗灯映着金明池的粼粼水波,华光射目,她抬头微微眯起眼睑,望了一眼那亮着华灯的楼阁。

  “她看我了,郁陶君看我了!”

  楼上站在窗边的青州世子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蝎蝎蛰蛰地散德行。

  容裔不当一回事,嫌吵地乜了他一眼,容天琪立马消停下来,又有些不甘心地摸着鼻子嘟哝:

  “王叔,咳,您不谈风月所以不知,郁陶君她当真是一代风华佳人,才貌双全,姿品无双……”

  若无人打断,这位小爷只怕能自顾自赞上一宿,临安王想不通似青州王那么古板无趣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个活宝,他身后那少年忽然道:

  “世子爷说郁陶君以女子身份入泮教学,才能冠绝南北,此语未必尽然。”

  此言一出,容天琪嘴皮子卡了个壳。

  今夜格外寡言的容裔不轻不重拈着手里的酒杯,转眼看向少年,眼底下不显明的青色像两片阴影,隐住他的思绪。

  幸而临安王笑笑给小随从解了围,把话含混了过去,说话间谢璞等上得楼来,容天琪回过神,眼里出现一片比金明池水还荡漾的光彩,亲自纡了尊去开门。

  烟纱透雕门一开,一张雕玉堆雪、矜丽素净的面容映入眼帘。

  饱学才士多谦雅,行动让女子先行,容天琪一见打头这位姑娘心头怦然一跳,不禁失了声。

  百闻不如一见,容天琪目光熠熠,但觉她的人便如她的文章一样,语语浓艳,字字葩流,是华而不靡涟而不妖,总之不知付与何言才与她相衬,磕磕绊绊道:

  “郁、郁陶君,本世子、不,小可久闻女君才名,心甚仰慕……”

  没等他仰慕个完,门外那“郁陶君”开口:“世子认错人了,在下姑苏云裳。”是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

  云裳侧让一步,露出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晏落簪,“这位才是郁陶君。”

  声音传入阁中,容裔的呼吸顿时造反作乱。

  她怎么会来?

  这一晚上应对临安王这只狐狸的心力,到头来没抵挡住一语之威。

  容裔心臆一乱,牵连胸口的伤跟着狠狠发疼,本意想借着放下酒杯掩住异色,未料手臂失力,掌中的酒杯重重跺在几案上。

  檀声玉振,如雷霆发怒。

  南北学院的人忙入内团团见礼,皆闻摄政王为人冷戾,不敢轻怠。

  文士见王侯不跪,云裳行的是叶揖之礼,垂目之间,坐在那浮雕夔龙护屏短榻上的男人呼吸轻沉几分。

  以云裳的视线,只见那金线绣海云纹的玄锦袍摆将及足踏,一双静止的玄靴也似有踏碎虚空的气魄一般,令人不敢久视。

  目光微抬,那只修长削瘦的手搭在膝上,冷象牙的白色,仿佛浸寒的苦酒,没一丝温度,也没一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