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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仁者宜战栗(续)(1 / 2)


五月将去,六月将至,鉴于潘贤妃不止一次暗示赵官家,她想再要个孩子……一次两次这么说,赵官家自然觉得颇有感触,三次四次这么说不免觉得只剩情趣作用,五次六次这么说就觉得有些干燥了,七次八次便反而有些烦躁。

于是乎,这月月底,赵官家正式下旨,将两个公主一起交予生养过的潘贤妃抚养……效果是极佳的,潘贤妃终于不再说这话了。

除此之外,赵官家也正式接见了高丽使节金富轼,这个历史上开启了朝鲜半岛上千年事大主义政治思想之人,也可能是朝鲜半岛最有水平的历史学家(此人系统性整理了高句丽、新罗、百济历史,将三国统一纳入高丽正朔,也是朝鲜半岛第一部官修正史),前后扶持高丽三代君主渡过内外各种危机的政治家,本身毫无疑问是一个人杰。

然而,如此人杰与赵官家的会面却显得波澜不惊,二人的表现未免都有些老成到了敷衍的地步,双方宾主尽欢,只是强调了一下传统友谊的悠久与民间商贸活动的必要性,然后便不了了之。

归根到底,赵官家既然明白这个金富轼是个务实之人,便没了从他这里讨便宜的心态……高丽内部虽然有缝隙,但说实话,此时言之过早,留个心眼以备将来便可。

至于说金富轼那边如何想的,就不太清楚了。

只是据王伦来讲,金富轼应该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因为此人入宫之前,在打听了一些靖康以来的事情之后,对赵官家的评价据说就已经非常之高了。这位高丽重臣兼著名史学家认为,赵官家身上的毛病还是有的,但却是跟‘圣主’相比……譬如说拿光武相比,竟然已经可以算是个三七开的光武了。

非止如此,这位金大使对赵官家的文艺水平更是格外敬仰。

那篇《青玉案》自不必说,便是那些‘易安居士旧作’金富轼据说都做了细细收集和整理,而此人在都省那里看完那篇出自小林学士所润色,赵官家和岳飞署名的散文《良马对》后,更是当场抄录,说要拿回去给自家大王看一看。

然而,入宫之后,面对着整个荒草萋萋的宫廷,这位之前一直对王伦口中‘官家清苦’欠缺表达的高丽使者兼国家重臣,反而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之后与赵玖的会面更是有些乏善可陈。

且不提高丽使者来去匆匆……毕竟嘛,多少算是达成了一定的成果……而赵宋官家枯燥的生活也在继续。

时间进入六月,终于有了关于战事的突发消息,但来源却有些匪夷所思——昔日逆贼宋江余部史斌,唤做史大郎的那位,忽然出现在了兴元府(汉中)地区,然后公然称帝,并引军尝试攻取兴元府城。

史大郎本随宋江降服于朝廷,后来宋江病死,他就一直在张叔夜部下为将,再后来靖康之变爆发,张叔夜引兵勤王,成为唯一一个突破金军封锁进入东京城的勤王大臣,而史大郎也基本上确定是在这场大乱中重操旧业,做了军贼。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厮居然一路流落到了关西或者上庸一带,以至于今日忽然出现在兴元府,甚至还敢公然称帝?

这件事,算是少有引起赵官家唏嘘的一件事情了……须知这史斌史大郎的出身、名号,一听便知道是九纹龙史进的标准原型,比之御营前军副都统马皋的那位一丈青夫人和绰号病关索的李宝都要贴切,而九纹龙史进无疑是赵官家小学三年级时期的人生偶像,却不料最后会以这种方式认识到偶像的存在。

不过,知道归知道,赵官家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原因有三:

其一,这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暴乱,除了史大郎称帝本身有点惊世骇俗外,其余表现跟寻常军贼作乱并无区别,而且考虑到消息传递的延迟,考虑到汉中那地方的闭塞,很可能是刘豫称帝或者陕北丢失的消息导致的涟漪,真没必要大惊小怪。

其二,赵玖刚刚给关西设定了宇文虚中-张浚-胡寅的领导架构,可以适当检测一下……实际上,随着这位官家登基近两年,很多人都已经渐渐摸索出了一些官家的脾气,而喜欢当甩手掌柜,对臣子们而言无疑是官家身上一个大大的优点。

其三,东京这边的生活枯燥归枯燥,可官家也是很忙的,诸如接见高丽使臣这种说有用有用,说没用没用的事情总是不断。

譬如说,最近赵玖因为高丽和尚的问题得到了启发,再加上又实在是穷的不行,就动了去寺庙化缘的心思。

他先领着潘贤妃、吴夫人,外加赵神佑、赵佛佑两个小公主,也就是赵宋皇室满门了,去了一趟就在东京城内的大相国寺……不过,最终却是大失所望而归。因为靖康之变中金人的搜刮是针对整个城池和赵宋中枢的,是隔空榨取。这种搜刮水平太高了,大相国寺也不可能因为金人比较尊重和尚而免俗,所以此地百年浮财,早就通过大宋朝廷的手,干干净净的转入金人腰中了。

那么平心而论,人家大相国寺如今跟赵宋皇室一样,基本上就只剩那占地面积巨大的祖宅算是有点经济价值了。

唯独大相国寺的和尚们到底不像赵宋官家可以满天下跑,而且毕竟又勤劳一些,拔草总是没停过的,所以位于御街东面、占地面积极大的相国寺品相还是极佳的,想来房地产开发价值应该比赵宋皇城要强一些。

故此,本着贼不走空的道理,赵官家决定强行征用空地和房间都比较多的相国寺作为军器营,专供开封府尹陈规在此处置办各种城防用的军器军械,然后大相国寺的和尚们也该发挥厨艺水平,替民夫和军士们做个饭烧个水什么的。

当然了,看在人家大师傅一脸惶惶然的样子,赵玖到底是没把事情做绝,只说国家危难,指不定东京城还要面临围城,大家要相忍为国。

等有朝一日收复两河,他赵玖自然会把相国寺的使用权还回来,说不得还能在燕京开一家分寺,扩大产业规模云云……甚至还留了一份带有他画押的签字文书。

文书最后,沧州赵玖四个字,已经越来越好看了。

大相国寺的大师傅还能如何呢?只能捧着这文书讪讪而对,念几句佛,然后叙述一番赵宋皇室对相国寺上百年的尊崇罢了。

当然了,这番言语肯定是在表达与国家共存亡的决心,而非是提醒赵官家佛祖不可欺,不然呢?

须知道,眼下的东京城便是又比去年热闹了许多,但其中老百姓里的男丁加一块也是肯定不如那二十万御营军士数量多的。

何况这东京城附近本就有数万御营兵马。

更别说,毕竟有个官家许诺了分寺,还给了文书不是?

于是乎,这日傍晚,赵官家颠倒乾坤,亲自敲响了大相国寺那著名的晨间大钟之后,双方宾主尽欢,赵玖全家享用了一份闻名天下的相国寺素斋后,便也心满意足告辞离去。

离开相国寺后,大概是觉得相国寺化缘的成果不太够,赵官家第二日居然复又重新启程,却只带着方便出行的吴夫人,出东京一路往西不停,复又在西京地界微微南转,俨然是往禅宗祖庭,登封少林寺而来。

话说,跟倒霉的大相国寺不同,少林寺位于少室山中,金军又多有信佛之辈,倒是没有遭遇到系统的烧杀和劫掠。

非只如此,或者完全可以说恰恰相反,少林寺从唐时渐渐兴起,不断壮大,到了眼下,已经来到极盛之时。坐拥万亩以上田地不说,光寺基便有五百四十亩,楼台阁塔数千间,僧众数千人。

甚至早在仁宗年间,少林寺便主动在东京城内开过分号,试图与大相国寺争一争高低。

而且,寺内素有习武之风,又有数不清的佃户劳力,寻常军贼盗匪或是畏于宗教,或是惧于少林寺强大实力,多嫌弃此处麻烦,再加上少林寺手段高超,战乱之中早有人在登封城中处置俗物,往来无论僧俗宋金,只要是有兵马过境,都有一份身段和表达,所以便是骚扰也少有遭遇。

故此,赵官家此番前来拜山,牛皋与大崔两位统制官,外加杨沂中亲自带领的御前班直,足足数千军士围上,自然早早惊动寺内主持与诸多僧众,然后一边匆匆出山门迎,一边惶恐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