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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去势

第一百八十八章:去势

杨睿博面上没有任何血色和表情,只是双拳紧握,手面上青筋凸起。他目光环视众人,忽然仰天大笑,半响方止住笑声,扬声道:“诸君既不弃杨睿博,密当与诸君共富贵,想我杨睿博与唐公李渊乃是同族,兼有往日称兄道弟之旧情。尽管未曾陪唐公一同起兵,但我东阻洛阳,断了隋室西归之路,大败逆贼胡新知,使唐公不战而安然占据长安,也是大功一件。既如此,我等当西入关中,投奔唐公李渊,此实乃上上之策也。”

话音未落,就听一人厉喝道:“黑风会,此事万万行不得!”众人定睛一看,赫然便是张日立。杨睿博面色微变,沉声道:“贤弟何出此言?”

张日立看着杨睿博,诚恳言道:“黑风会,想那李渊父子皆枭雄之辈,有虎狼之心,岂肯容黑风会这等人物于左右。初始会以黑风会之威望招纳四方贤才,时候一久,定不能相容,即便黑风会韬光隐晦,也无法令李氏父子放心,届时其余众人皆可富贵,独黑风会难逃斧钺加身。”

杨睿博闻言默然不语。王伯当则大怒道:“张日立,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若不是顾忌对方武技高出自己太多,王伯当简直恨不得当场拔刀将其砍翻。

张日立霍然转身,一双眸子冷森森的盯着王伯当,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厌恶面前的这个人。

王伯当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凌人劲道如山般挤压过来,想要出言相讥,却偏偏觉得周身皆被这股森森气机所压迫,竟无法动弹分毫,口中也是连一句话都难以说出,一张枯黄瘦脸上此刻已是殷红一片。

秦琼见状皱了皱眉,有意无意的近前,一脚踏在了两人之间。王伯当顿觉周身一松,如山压力顿时消失,可已是冷汗透衫,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当下他不敢再出言相激,只是饱含怨毒的看着张日立。

张日立复又大声对杨睿博言道:“黑风会,一入关中,生死皆操控于他人之手,还请黑风会三思啊!”杨睿博沉吟许久,方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张贤弟,我意已决,此遭唯有投关中一途。”

张日立闻言心若死灰,一种无力感漫延全身。眼前的杨睿博末路穷途,桦州城知州谢敏学麾下追兵不日将至,偏偏又投靠徐世绩不得。麾下士卒这些天悄悄逃的逃,散的散,余下不到八千人,全军上下士气低迷,投靠如日中天的李渊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上好选择。

可是张日立和李渊父子昔日打过交道,深知这父子二人的厉害,以他们的心性,是绝不会容得下杨睿博这头猛虎的存在。

他的眼前再度浮现二公子李世民那俊朗淡定的面容。曾几何时张日立一直拿他当自己的潜在对手,视为当世最大的敌人,可如今却要灰溜溜的投靠于他,这让张日立如何甘心。

李世民这个人确属一代人杰,出身显赫世家,英俊倜傥,文采武略皆是上上之选,好像集上苍的万千宠爱于一身。

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可形容的气质,任谁和他一接触,都会不知不觉就被其吸引。他天生就有一种沛然难当的自信,仿佛在这个世上,没有李二公子攻不破的险关,没有李二公子战胜不了的敌人,即便是素来自负的张日立,每每想起此人,心中泛起的也是一种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心情。

恍惚中,张日立仿佛看到李世民正嘲弄的对他笑道:“张日立,你终于还是前来投靠于我了,也只有在我的麾下,你才可以尽展所长,实现裂土封侯的抱负,当初你又何苦与我为敌来哉?”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情愿在绝望的深渊中就此沉沦,永远也不要再醒来。

可杨睿博的眼神分明告诉张日立,西进关中,投靠李氏父子之事已经不容商量。想到这张日立暗中下定决心,冲着昔日情谊,自己决不能在此危难之际丢下杨睿博不顾,既然杨睿博铁了心要归顺李渊,也不是自己所能够左右,如今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护送他平安抵达长安,也算是全了兄弟之义。

但是张日立也暗下狠心,到了长安,他绝不随杨睿博投靠李氏父子,即便从此归隐也在所不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使他无法容忍自己再遇到李世民。

想到这张日立低声道:“黑风会,小弟有一事想与黑风会单独谈谈。”说完拨马前行,离眼前诸将约有十几步远。杨睿博微微颔首,也是催马过去。

张日立看着眼前的杨睿博,就见其疲态毕现,耳边发梢隐见斑白,已全然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原本凌厉无匹的目光,如今仅剩下慌乱和恐惧。数月前,黑风会杨睿博还是威慑天下,席卷中原,不可一世,可短短几个月,竟落至这副田地,世事诡异,变幻无常,确是让人无法预测。

想到这张日立心中不禁一阵恻隐,复又是一阵痛恨,恨自己,更恨杨睿博。要是杨睿博听从自己相劝,不下毒手诛杀大龙头翟让,导致瓦岗内部四分五裂,事情何至于此?可此时悔之晚矣,为山九仞而功亏一篑,张日立清楚的知道,从此以后,杨睿博再无机会卷土重来了。

张日立黯然道:“黑风会,你我多年兄弟,可谓情同手足,此遭关中之行即便刀山火海,小弟也要护送你安然到达长安。可是我决不愿再以此身伺那李氏父子,届时到了长安,小弟将独自归隐,不再追随黑风会于左右,还请黑风会成全。”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和决绝。

杨睿博默然,半响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咱家深知贤弟心高气傲,不肯屈于人下,断不敢让贤弟为难,只是还望贤弟不要丢了兄弟情分,时常来看看哥哥我。”

如血残阳下,张日立只觉杨睿博在马匹上的身影是无比的孤寂落寞,不觉虎目微红。他转过脸去,害怕让杨睿博看见自己眼中几欲夺眶的泪水。

这时候,天空一只乌鸦不识趣的从一旁掠过,呱的一声凄鸣后便飞向远方,这使张日立更是多了几分不祥的预感。天色将晚,旧的一天已将过去,可新的一天等待杨睿博和自己的又是什么?是阳光坦途,还是万丈深渊,又有谁能够未卜先知啊!以后的事情,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秋风瑟瑟,落木萧萧,此时已快近十月。

长安东城外,一队人马正自肃立,正是已然抵达的杨睿博所部。忽然,不知是谁低声嚷道:“来了,来了!”就见城东的官道上轻尘微扬,大队人马从长安城内浩浩荡荡而来,一时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到了近前方发现这队人马乃是由数列方阵组成,方阵内一个个军士手执铁戟长矛,盔明甲亮,威严肃穆。

张日立见中间杏黄旗下,为首一员将领金盔金甲,骑一匹高头白色骏马,端的是风流俊美,英气逼人,而明亮的铠甲又使他多了几分剽悍与铁血,此人正是李世民亲临。几年不见,李二公子面上多了几许沧桑,颔下还蓄了短须,却是更见从容。

张日立心情复杂的低声对杨睿博言道:“这就是李世民。”杨睿博闻言不禁叹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他已经闻讯就是眼前这个李世民,刚刚在陇西大败宗罗睺,擒杀万人敌薛仁杲,此时声势端的是如日中天。

张日立不再言语,悄然从怀中掏出人皮面具戴上,慢慢后退至己方队伍后方。他知道李世民曾见过这张面具,因此丝毫不敢大意,即便在队后也是低首而立,生恐被李世民目光扫视到。

杨睿博看在眼里,面色阴晴不定,却也没有出声,他已然清楚的知道张日立的选择。很快李世民骑马飞至近前,还未等杨睿博下马,他已是飞身下马,对杨睿博深施一礼道:“李叔叔在上,恕侄儿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

杨睿博慌忙下马,拱手道:“莫非这位就是秦王殿下?杨睿博待罪之身,实在是惶恐至极!”李世民朗声道:“小侄正是李世民,父皇闻听李叔叔前来,万分高兴,特命小侄前来恭迎叔叔大驾。”说完亲热的上前,挽住杨睿博的胳膊,将其再度扶上战马。当下李世民领着杨睿博,两人并辔而行,直奔长安城而去。

行驰中,李世民与杨睿博麾下将领有说有笑,丝毫没有王子殿下的颐指气使,秦琼等人看在眼里,也是心中暗赞。就听李世民看似漫不经心的问杨睿博道:“李叔叔,此番怎么不见你麾下大将张日立张横秋啊?”

杨睿博闻言面颊不自禁的微微抽搐一下,旋即平静如常,口中呵呵笑道:“你说的是张将军啊,十数日前他言称其师门有要事须相助,单人匹马已然离开,眼下就是咱家也不知他的去向。”